在酒晚卿的小说《深宫囚娇》中,江江夙淮是一位寻找自我身份和归属感的年轻人。江江夙淮在旅途中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物,经历了丰富多彩的冒险与挑战。通过与他人的交流和内心的探索,江江夙淮逐渐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和价值,并最终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这部小说充满成长与探索,稚声稚气的童音里带了几分委屈和央求,听进耳朵里只教人觉得可怜巴巴,今儿天未见亮便在……将引发读者对自我的思考和追求。
江江轻轻摩挲着祖母的手,温声道,“也不完全都是苦的,对我阿娘而言,余生虽没了丈夫,但却在因缘际会下多了一个儿子,一失一得,也算被上苍弥补了。”
这话多半是用来开解老者的,夫妻关系同母子关系并不对等,夙淮与江氏之间的母子关系是无法愈合宋旌文带给江氏的感情伤害的。
“江江,”祖母忽而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异常坚定的问道,“祖母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突然而然的一句问话让江江愣住,她回望着老者那双被风霜浸染过的,湿漉漉的眼眸,恍惚中竟觉得,那些她没有说出口的,刻意隐瞒的过往祖母都已经知晓。
既已说到此处,那么心中的打算理当和盘托出,江江松开老者的手,跪在青石板上,“孙女儿想要嫁给皇上,以丞相大人嫡长女的身份。”
闻言,两鬓斑白的老人一点儿也不惊讶,她略略弯腰,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娇俏少女,“孩子,你当真要去那宫里头么?”
“当真。”江江想都没想,便迫不及待的回答。
杀死阿娘的凶手还在宫里,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必须回去这一条路可以走。
江江的母亲是宋旌文用喜轿从正门娶进来的妻,即便那个人后来用一封休书弃了阿娘,也改变不了她就是宋旌文嫡长女的事实,可在这世上,知晓这件事的人并不算多,在世人眼里,丞相府的嫡长女合该是当今皇后娘娘。
摆正江江的身份,就等同于要将宋旌文狼心狗肺的一面公诸于众,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却是一件能够帮到江江的事情。
天子乳母之女,如此名头再光鲜亮丽,也不过只是奴,顶着这样的身份靠近**,那些个言官们绝不会允许她的位分高于妃,而作为丞相之女,披着父辈的权势入宫,那么她能得到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妃位。
至于“嫡长”,纠结于这两个字,不过是想要恶心恶心当年逼迫宋旌文休妻迎娶自个儿的周晏琬。
阿娘以自愧不如认了命,但江江绝不认,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有些东西母亲不愿意计较,那么便由她代为计较好了。
江江原以为,就算祖母再宠爱自己,但在事关儿子名声的时候,她不见得还会纵容她,可……
事实上,得到孙女儿确定的那一刻,老者毫不犹豫的允了她的要求,甚至连一丝丝犹豫踌躇都不曾有。
次日,奉公府里以老夫人的名义向外发出了告贴,泛黄的宣纸上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向世人大大方方的宣告了江江的身份,告示被有心的风吹入盛安,京都亦是个个儿都知晓了此事。
但这并不够,祖母还特地挑了个良辰吉日,亲自上门叩请族里最有名望的长者替江江母女行还家礼,所谓还家礼,就是将她们的名字当着宋氏祠堂各位先人的面重新载入族谱,意为被祖宗承认的家人。
行礼那天,奉公府紧闭的大门,在祖母的执意要求和年轻帝王的首肯下,第一次全部打开,观礼的百姓挤了满院。
这样隆重的仪式其实是不被宋旌文同意的,并且还遭到了他强烈的阻止。
江江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让她以丞相府嫡长女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世人眼前,祖母甚至不惜将刀架在脖子上,以生命为代价逼迫自己的儿子在告贴的末尾处落上章。
这一消息传入周晏琬与宋芊芊耳朵里,母女两气的直跺脚,不过事儿已发生,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了。
还家礼成的那夜,江江坐在青铜镜前卸妆,最后一朵绒花刚从发髻上摘下,薄薄的窗户纸上突然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她起身开门,就着院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望过去,那人正面朝着看不见边际的夜幕,站在廊下三步远的地方。
虽只有一个背影,但江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她屈膝福了福身子,平静的唤了一句,“丞相大人。”
来人应声回头,他硬朗的五官跌入门缝里探出来的橙黄色火光中。
“你今儿方以本相嫡长女的身份写入宋氏族谱,缘何现在又只唤我丞相大人?”
他问她话的时候,眼眸里带了四分探究,三分考量,还有一二分不知名的柔软。
江江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就像不喜欢我阿娘一样,相同的,我也不喜欢你这个父亲,既如此,往后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我之间不必维持父女的礼仪,彼此保持一份距离,各自都落的舒坦痛快。”
约莫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宋旌文有些惊讶,片刻后,他敛去面上细微的表情,正色道,“所以,其实你想认的并不是我这个父亲,而是相府门楣,对吗?”
“对,”江江微微一笑,“我大煜朝最讲究当对,若无显赫门楣做为支撑,又如何能在陛下的后宫之中谋得高位呢。”
听见这话,宋旌文的眉头不自觉蹙起,望向江江的目光中多了警惕,“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迈开脚步走到距离宋旌文不远的三级台阶上坐下,早春的夜风凉凉的,**下的青石板亦是凉凉的。
“大人,你知道么,”江江将一只手放在身下的台阶上,抬起头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夜色中,她的双眼湿漉漉的,“我阿娘死的时候,身上的温度可比这青石板还要凉上许多,我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捂不热的冰疙瘩一样……”
“你说有些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轻贱,活活儿被人害死,却连一个公平都讨不到,”江江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些许哭腔,“被男人抛弃也就罢了,到头来竟还要被男人生的女儿害死,难道我阿娘来这世上走一遭就是为了让人糟蹋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空,说出来的话却直扣人心扉。
宋旌文良久没有作声,好半天之后,方才放低声音轻轻道,“芊芊不是个恶毒的孩子,杀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的。”
“大人就这么笃定么?”
面对江江的询问,宋旌文犹疑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背过身将视线遥遥投向天际,“如果你进宫是想要与皇后为敌,那么……本相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阻止你。”
二十三年来,江江从来都不知道父亲这两个字的含义,而现在,瞧见这个对阿娘薄情寡义的男人护着宋芊芊的样子,她没来由的有些嫉妒。
那些有阿爹宠爱的女儿家,才能够被称之为宝贝,而她,从来都不是宋旌文的宝贝。
江江垂下眼睑,在无人注视的黑暗中,用指腹悄无声息的抹去眼角那一滴泪,而后缓缓起身,冷冷的道,“就算以生命为代价,我也一定会入宫替阿娘讨个公道,宋大人,你阻止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江提起脚下长长的裙裾回了屋,金丝楠木打制而成的朱红色门扉合上那一瞬间,也一并将屋内橙黄色的火光关上了。
宋旌文收回目光,顺着那个姑娘离开的方向望去,目光触及到她落在窗户纸上的剪影,垂下眼睑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南院出来,沿着石子路走上一百二十八步,驻足抬头,宋氏祠堂赫然映入眼帘。
宋旌文站在门口,目光穿过一段不长不短的甬道落在香案后摆放的牌匾上,视线还未捕捉到某个名字,便已迅速模糊。
“公子,你的衣服破了,可要绣朵紫荆花盖一盖?”
恍惚中,一道清脆的女音穿过时光缝隙响在耳侧,他闭眼,睑上旋即出现一张年轻女子的俏丽容颜……
江江是在后半夜所有人都陷入熟睡中的时候,偷偷爬上夙淮床的。
她小心翼翼的噔掉脚上的鞋子,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的靠近,却在刚刚掀开被角的时候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已被一双大手揽进被窝里面。
熟悉的白芷香气扑鼻而来,同时,贴上前的还有那个人温热的胸膛。
“呀,”江江低低惊呼一声,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加快,她张了张嘴,试探般的问,“你……还没睡?”
“已经睡了,”夙淮将头埋进她的后脖颈里,“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你来了,原以为是做梦,没想到……”
黑暗中,少年尊者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再开口时,声音带了明显的笑意,“没想到朕的江江真的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替怀里的姑娘捏了捏未压实在的被角,环着对方的臂膀顺带往里一收,将她整个人锢的更加紧了些。
夙淮的怀抱和他身上好闻的白芷香气,江江一点儿也不陌生,幼时多少个失眠的夜里,他就是这样揽着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话本子里的奇闻逸事给她解闷儿。
“江江,”身后的少年似是发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蹙起,压着嗓音低低道,“你小时候就跟个肉团子一样软糯,而今相比起三年前,清瘦了许多。”
“约莫是没有从前那么贪吃了的缘故。”
“宋府厨子做的吃食不合胃口吗?”
江江吸了吸鼻子,喉间微微哽咽,“吃惯了阿娘做的饭菜,其他人做的好像总欠缺了些味道。”
提及江氏,两人之间突然没了话儿,夙淮将头从江江脖颈里抬起,就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光望向身侧之人,此时此刻,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可心却远的像是各在天涯。
静的没有一点杂音的长夜里,只剩下彼此清清浅浅的呼吸响在耳侧。
长久的沉默之后,夙淮掰着江江的肩膀,迫使她回过身来朝向自个儿,目光在黑夜里追寻到对方那双清凉的眸子,少年耐着性子柔柔的劝道,“江江,逝者已逝,而你还来日方长,总惦记着过去,又怎么能过好余生呢。”
这话像是在劝慰别人,实际上,又如何不是在劝自己?
“阿九,”她张了张嘴,唤了那个从前常唤名字,苦笑着道,“今儿夜里宋旌文来见我了,宋芊芊可真是好命,有你护着,又有阿爹宝贝着,可我就只有一个阿娘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连我仅有的阿娘都容不下?”
说到最后,江江的声音里带了些许颤音,若是放在从前,就算只是划破了手指,她也能拽着夙淮的衣袖哭上一整天,而现在面对失去母亲的钻心之痛,她已然有足够的耐力去挨着撑着,软弱的唯一体现也仅仅只是在那丝不明显的颤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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