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真乖

他每次都是一完事就要走，这次也不例外。

他爬起来坐在床沿，姿态闲散，我站着给他穿上白衬衣。他是天生的衣架子，身高一米八出头，哪怕他坐我站，我也高不了他多少。

他随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嘲笑一句“小矮子”。

我给他系上领带。

他忽然开口，语气漫不经心：“我要结婚了。”

我点点头，终于给他的领带打上了一个经典的温莎结。

手腕被他抓住，他抓得紧，粗大的手指关节都泛白，我吃疼得抽了一口气，我向他比划着手语：先放开我。

“我要娶别的女人，不会再来这里睡你，也不介意?”他眼神危险，咄咄逼人，“还是说，你觉得解脱?”

眼泪霎时落了下来，烫在他抓着我的手背上。我仰头努力把泪意逼了回去，抬手在他的胸口写着：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不敢奢求其他。

可能是这副软包的模样取悦了他，他弯唇一笑，瞬间把我推倒，把我压在床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疾风暴雨。

他有些硬的胡渣刺在我的脖颈，温热的唇在上面流连忘返，恩赐一样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婚后我不会冷了你，让你寂寞太久的。”

我亲了亲他凌厉的浓眉，表示欢欣。他果然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表情，很满意我对他感恩戴德的表现。

地下情很快被发现。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啪地一声回响在工作室。

周围同事的目光像扫射灯一样追了过来。

我交好的同事夏旋顿时冲了过来，挡在我的前面，大声呵斥那盛气凌人的女人，“想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扇我耳光的那个女士一身白色西装裙，端庄不失时尚，她看着我轻蔑地笑，一边回应：“她抢我未婚夫，怎么就不该打?”

说完，她不善地推了我肩膀，“怎么不吭声啊?说啊，怎么就那么贱就非要抢别人老公?”

“你也长得不差吧，就那么缺男人，缺到要来抢有妇之夫了?!”她用力一推，我差点摔倒，幸好夏旋扶住了我。

夏旋不服地回瞪她，“你刚不是说未婚夫嘛，都还没结婚呢，这就老公啊有妇之夫给叫上了?不是我说，只要还没结婚，一切都还有机会呢嘛。”

我愣了下，发现其他人也一脸三观被毁一样望着夏旋。

程鹤野的未婚妻被气笑了，指着我，又指着夏旋，“不愧是好姐妹啊，都一样下贱，不要脸!”

夏旋回怼：“你以为小渔稀罕你男人吗?咱姐们不过是玩玩而已，你当成宝的玩意，在我们看来不就一根草!”

生怕再引起争端，夏旋拉着我火速离开工作室。

公司门外，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到底图他什么?我不否认这人皮相不错，身上那股痞气也挺招人，但这人就是个渣男!脚踏几条船，还害死他前女友，这种渣渣，你还不离开他，到底还要卑微舔他多久?!”

我掀起眼帘看她，很冷静，“夏旋，我还不能离开他。”

“你还想干什……”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惊叫，“你……你能开口说话?!”

程鹤野究竟有什么好，还要卑微舔多久?

不止是夏旋这么问，就连程鹤野本人也这样发问过。

我脑袋靠在他的胸膛，脸轻轻蹭了蹭他，像小猫一样尽显对主人的依赖。我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写道：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自信。所以不敢奢求太多，谢谢你准许我留在你的身边。

死皮赖脸地留在别人身边，不求回报的人能有几个?总归是会惹人怀疑的，只不过我是个哑巴，所以在程鹤野眼里，一个残疾人就该自卑不敢追求爱。所以我对他不抱期望的爱恋，成了最合理的解释。

咖啡厅里，低沉的钢琴曲环绕。

夏旋担忧地问：“你跟他在一起一年了吧?朝夕相处的，难道你就没暴露过声音?”

我轻抿一口咖啡，望着窗外刺眼的天色，慢慢地说：“除了在床上，他听过，他说很像他前女友。”

夏旋尴尬地挠头，有点想安慰我，但又无从安慰，最终是恨恨骂了程鹤野，“这个渣男，连办事的时候还想着他前女友!呸。”

“不止是说过我声音像他前女友，”我扬起笑，朝夏旋眨了眨眼，神秘道，“他还怀疑过我就是他前女友呢。”

夏旋啊的一声惊叫起来，“什么鬼，他前女友不是死了两年了?我听说还是跳楼死的……”夏旋有点懵，“不是，我说她干嘛怀疑你是他死去的前女友啊?”

我望着咖啡杯投入思绪。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正经交往的女朋友。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私底下pao友应该不少。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公司附近的商圈，我看见他身躯一震，表情像是不可置信，随后他故意朝我喊道：“白筠!”

“白筠，你没死对不对!”他追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我轻皱眉，疑惑地打量他，而后拿起挂在胸前的小本子，用圆珠笔在上面写道：先生，我叫陈渔。

“你不会说话?”他被我的举动惊到，可能他觉得这句话很冒犯，他说：“抱歉。嗯……我刚才叫住你，是觉得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

我不解地摸了摸脸。

他补充：“气质像，背影也很像，给我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