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暖

“怎么说话呢?”易老师板着脸斥责他。

易智宸惊觉和女孩子这么说话确实有些过分了，站起身，稍稍低头，语气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口不择言，乱说话了。”

展颜虽不明白口不择言是什么意思，但从其他话和肢体动作知道这一行为是郑重致歉。

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跟着易老师的指示坐了下来。

这是一间仅能容纳六个人的小教室，摆了六套课桌，一张讲台，墙上挂着一面尺寸稍小的黑板，易智宸经常被小姑留在这背单词、做阅读理解或者写英语作文。

易老师在一旁和展颜全程用英文交谈，易智宸则在一旁默默写英语作文，倒不是防止他偷听，而是为了便于交流。

因为易智宸正大光明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就听出来她叫展颜，来自ying国，上个月才来中国，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什么的，他没听懂，其他的就更是两眼发蒙了。

反正都听不懂，他也就懒得听了，专心埋头做自己的事。

车上，易智宸脑中一直反复出现展颜泪眼汪汪的画面，有意无意地说，“小姑，教书育人呢，不是要学生怕你，是要他们敬你，所以你别信什么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这类腐朽的教条。”

易老师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摇摇头。

易智宸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转向她，一本正经说：“我说真的，学生嘛，自然是不懂才来学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人训哭了呢?”

易老师哭笑不得，反问道：“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见我训她了?”

易智宸身子倾斜远离她，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弱弱地说：“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易老师欲哭无泪，解释道：“她那是说自己的身世说哭了，什么我训她，你语言学不好，你还瞎猜诬赖人，我是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个学生，而且还是我侄子。”

“不是训哭的?”易智宸愕然，接着急忙点头哈腰讨好，“呵呵……我错了，错得非常离谱，我怎么能怀疑我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小姑姑呢，该打。”说着还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易老师没理在旁边假模假式表演的易智宸，眼神突然温情起来，语气中填满惆怅，“这孩子也挺可怜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也没个兄弟姐妹，千里迢迢从ying国来投奔外公外婆。”

易智宸收敛了嘻嘻哈哈的神色，目不斜视地注视一脸严肃的小姑。

易老师继续说道：“因为语言问题，和两位老人也不怎么说得上话，仅能简单交流。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朋友，来到一个语言都不通的国家，生活、学习都要重新开始。”

听到这，易智宸联想起展颜听不懂彭彭去不去学钢琴的话，以及自己那句没分寸的玩笑，瞬间满面羞愧，心像被老鼠狠狠啃了一下，这难受劲瞬间蔓延，遍布全身。

他沉着声音道，“外公外婆是她仅有的亲人，互相之间沟通还有障碍，只怕她连宣泄情感都找不到一个能听懂的对象。”

车里安静下来，两人都沉默了，易智宸扭头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绵绵阴雨，心里想着展颜的世界应该下过几场暴风雨吧。